【喻黄】《彩虹》(十三)

爆字数了,4841字……这么久没更,希望还有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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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喻文州将保温袋放在病房床头,从里面掏出一大盒白饭并三菜一汤。他在床头柜和靠背椅上将几个饭盒分别摆开,卢瀚文伸头看了一眼菜,欢呼一声“欧耶有汆丸子”就欢欢喜喜地搬着小板凳乖乖地坐好,叼着筷子眼巴巴地等着。

  “爸,胃口不好就吃点蛋羹?”喻文州有点担忧地看了眼父亲,劝道:“知道你化疗难受……可饭好歹要吃一口啊。”

  “嗯嗯……”喻父手术切除了大半个肺,呼吸声浑浊粗重像是个负荷过载的破风箱。他含糊不清地应了两声,颤颤巍巍地要坐起来。

  “哎,爸你慢点!”喻文州赶紧上前去扶。他扶着父亲慢慢起身,让他脚踩在地上斜坐在床边。然后弯腰麻利地将床上的被子卷了卷弄成了个被筒顶在父亲的后腰。

  “爸你等下啊。”喻文州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块毛巾,去卫生间接了点水打湿了,回来给父亲先擦脸,翻个面,又擦了手。

  他做这些事情的时候熟练麻利,黄少天坐在一边干看着,丝毫帮不上忙,整个一甩手掌柜。

                                

  “等下吃了饭瀚文你就先回去吧,我和你天哥在这。”喻文州转头又冲卢瀚文吩咐:“想玩电脑就玩一会,但不能久。哥知道你作业做完了,但知识点都学透了吗?早上我看你试卷……”

  “知道啦……”卢瀚文坐在小板凳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饭盒里的红烧排骨,头也不抬地一咏三叹:“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哥你以前就天天在我耳边念叨!”

  “……”喻文州。这死小子,还会嫌人啰嗦了。

  黄少天在一边抖着腿看得有趣。这大爷操着双手闲得发霉,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吃嘛嘛不够,干嘛嘛不行。

  喻文州扭过头,又转火自己父亲:“爸,我也难得回来一趟,晚上正好给你洗个澡?”

  “啊?”喻父显然不太乐意,有点小心翼翼地瞟着喻文州,简直像是个老小孩:“那个……州州啊,上次不是洗过了啊……过两天再洗行不行啊?”

  “今天不洗,那过两天让护工给你洗?”喻文州摆着碗筷,头也不抬地问。

  喻父坐在床边绞着手指,没吭声,显然还是不乐意。

  “爸……”喻文州无奈,只好半蹲下来,细声细语地哄:“到时候你坐到凳子上,别的都不要管,我很快就给你冲完了的啊……肯定不碰到刀口,行不?”

  喻父这才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他行动迟缓,僵着胳膊去接喻文州递上来的勺子,但好歹是能自己吃饭。

  “我下午先去给你先缴费,然后去拿上次的CT和化验的结果,估计排队要蛮久的,”喻文州接着又说:“下午让少天陪你?”

  “……啊?”黄少天在一边无所事事,此时突然被点名,自己都吓了一跳。

  啊什么啊,瞧你那傻相。喻文州在心里腹诽一句,他扭头冲着黄少天:“来都来了,帮个忙呗?”他揉了揉额头补充道:“那个……我也不指望你干什么了,就看着下点滴然后陪我爸说说话?”

  黄少天还没反应过来,他叼着根棒棒糖愣兮兮地看喻文州,和一旁叼筷子的卢瀚文正好凑成一大一小两个活宝。喻文州也不管他,转头又冲向自己父亲,忍不住笑了一下:“让少天陪你呗,他话多,你不一直讲没人陪你聊天?”

  黄少天见喻文州这么三言两语就将自己丢给了他家老爹玩耍,心里简直是叫苦一片——他不知道喻文州哪来的自信,反正他每次见到喻父都心里发憷,生怕哪句话没说对他们那点不正当的男男关系就能露馅了……

  尤其两小时前还刚和人家儿子滚过床单。

 

  “哥,”坐在一旁的卢瀚文突然问道:“你手腕怎么了?伤到了?”

  黄少天顺着他的话望去——喻文州左手腕上贴着一块膏药,在手腕内侧,那位置分明是……

  黄少天翘着凳子脚一下下晃着,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大马趴。

  喻文州扭过来脸来,在卢瀚文看不见的地方冲黄少天炸了眨眼,似笑非笑:“哦,小狗咬的。”

  黄少天扭过脸,咳得昏天黑地。

  “……啊?”卢瀚文傻兮兮地问:“什么狗啊?这么厉害?要不要去打疫苗啊?”

  “逗你玩呢,这你也信?”喻文州扭回头去,轻轻在卢瀚文头上敲了一下:“中午想给家里米缸换个位置,厨房地滑,抬的时候脚下不稳,结果扭到手了。”

  黄少天看着喻文州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有理有据有细节有内容,只觉得十分服气。

 

42

  黄少天坐在床边,笨笨拙拙地捏着把水果刀,一个苹果被他削得坑坑巴巴,像狗啃的,果汁也流了满手,简直惨不忍睹。

  喻父半靠在床上打点滴,看他手忙脚乱地找纸巾的样子,“噗”地一声笑了。

  老人家中午只吃了一下口饭,结果方才一扭头,又几乎全都吐了出去。整个人都有点瘦得形销骨立的味道了。

  黄少天想削个苹果榨成汁给他喝了,结果才发现自己竟然连一个苹果都削不好,泄气地直扒头发。

  “天天啊,陪叔叔说说话呗。”喻父看黄少天一脸懊丧的表情越发觉得好玩,忍不住逗他:“在家不做家务的吧?不是乖孩子哦!”

  黄少天干脆自己两口把苹果啃了,心想叔你把我但瀚文逗呢?

  “天天和文州是顶好的朋友吧?”喻父又问:“我都没见文州还带其他的朋友回来。”

  这话说得……黄少天心想:不是文州带我回来,是我先斩后奏直接赖上他了。

  虽然他一想到中午和喻文州的苟且之事就心里发虚,可面上不能怂,黄少天急中生智,嗯嗯啊啊地应着,赶忙忙胡编乱造了一堆在学校里两人是怎么形影不离如胶似漆。

  喻父就侧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地听着他讲,也不说话,那眼神活像是翻版的喻文州,黄少天给他看得汗如雨下,简直都要编不下去了。

  喻父听了半响,突然轻声叹了口气。黄少天顿时住口,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自己编的这一通有没有破绽。

  “文州其实从小都没什么玩得亲密的朋友……天天你是难得的一个。”只见喻父那只没打点滴的手伸过来,在黄少天膝盖上拍了拍。

  “……啊?”黄少天觉得受宠若惊,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喻文州的人际圈子里能配得上这么高的评价。

  “文州这傻小子啊……看着好说话,其实脾气臭得要死。”喻父扭了扭头,调整了个姿势。他瘦得眼窝深陷,只是眼中还有神采。他笑意淡淡的,有几分得意:“我家小子,我还是知道的。面上不说,但心气高得很,从小就是。”

  “那态度用你们年轻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喻父笑道:“哦,对,那什么‘你们都是愚蠢的人类!’”

  “哎呦,叔你还知道这个啊!”黄少天一乐,心想可不是嘛,自己还真就是被文州那股清高劲勾得五迷三道。

  “叔和你说啊,文州那傻小子小时候可爱的很!比现在有趣多了!”喻父卖起自家儿子毫不手软,笑眯眯地:“以前院子里有小女孩子给他塞情书,文州那傻小子还当我和他妈妈不知道,人小姑娘看他那眼神都快粘他身上去了!你叔叔我还和他妈妈商量着是不是得和他来场‘父子间的对话‘,结果天天你猜怎么着?”

  黄少天听这话提到喻文州的妈妈,大致猜到在该是他十四岁前的事情。他在心里美滋滋想我家文州就是争气,十四岁就有小姑娘追。转念一想又有点醋,心想自己以后可得把人给看好了,文州那么好看,可别被哪家大姑娘给拐走了。

  “结果我和他妈都还没说什么,那愣头青自己把人家姑娘的情书给退了,害人家小姑娘哭了一晚!”喻父继续讲着,忍不住笑:“你说着大院里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们做父母的也都认识,结果人家姑娘家里还当是我们文州欺负人了,还气势汹汹找上门来理论!”

  “哎呦,文州当时那表情哦!叔我都形容不出!”喻父说得高兴,忍不住拍身前的被子:“叔我都没看过几次,绝对是值回票价!天天我和你说哦,现在叔想起来都忍不住要笑!”

  黄少天只要稍稍想象一下,也忍不住笑得打跌。

  他发现自己非常想知道关于喻文州的事情,任何事情都可以,只要是和他相关,哪怕再琐碎的,听在耳里也都像宝。而喻文州的父亲,简直是一座满是宝贝的金矿。他此时也不紧张了,趴在床沿上,一脸的兴致勃勃:“哎,叔,你再和我说说文州的事呗?嗯……什么事都可以。他这个人平时对我真挺好的……”

  黄少天说着,突然有点委屈:“就他自己的事情吧……他从来都不和我提。”

 

  “嗯?从来不和你说?”喻父也是愣了一下,他望着挂在床头的药水袋发了会呆,突然没头没脑地说:“文州他现在这个性格……唉,天天你多担待着些。说到底,还是叔叔我对不起他……”

  “……啊?”黄少天简直惊了,不知哪来的这一出。

  文州性格挺好的啊。黄少天想:简直是太好了,比他自己这一身臭脾气好了不知好了千倍百倍。

  “我们家的情况天天你也看到了……”喻父沉默了一会,叹了口气:“文州他妈妈走的早……”

  黄少天早就想知道喻文州的这段过往了,可一直不敢开口询问。此时听喻父主动聊起,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一字不漏地认真地听。

  “他妈妈……”喻父扭望着窗外冬天里掉光了叶子的一排枯枝,长长地叹了口气:“早上出门的时候都好好的……骑自行车去厂里上班,就几步路的距离,结果偏偏就出了事……”

  “他妈妈……送到医院的时候本来都已经没了呼吸,但硬生生地又撑了回来!十一天……叔叔我记得清清楚楚,十一天。……才十一天里就动了三次手术。”

  “叔叔我那时候真的是……真的是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可人最后还是……”

  明明事隔多年,可喻父说道这里还是哽咽。他扭过头去,在黄少天看不到的角度抬手抹了抹眼角,半靠在床上发愣,沉默了好半天,像是沉浸往事之中。

  黄少天不敢打扰,过来好半响才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开口:“叔叔和阿姨的感情……一定很好。”

  “嗯……”喻父转过头来,冲着黄少天笑了一下,拉过他的手慢慢地拍,轻声说道:“那时候文州他才十四岁半,都不到十五,刚上初二。瀚文才五岁,都没上学……叔叔我那个时候光顾着自己难受,手术费也是四处凑的,亲戚朋友全都借了一遍……等想起他们两兄弟的时候,都快过去一个月了……”

  黄少天抿着唇没有吭声,他只要一想到小文州那一个月是怎么过来的,心里就一揪一揪地疼,疼得直抽抽。

  “文州他真是一夜长大……那时候别人家的小孩还在和父母闹小脾气,他从来不闹。下学回来,人家孩子都在院子里疯,他买菜做饭打扫家务……”喻父长长地叹气。他张了好几次口,想说什么,可都没说出来。他最后低下头,再次抹了抹眼角,只说:“……是我对不起他。”

  黄少天坐在一边,心里疼得更难受了。他差点要脱口而出“以后我会对他好的”,好歹是最后一刻把话咽了回去。

  喻父话匣子打开了,简直要收不住。他忍不住拉着黄少天絮絮叨叨。他又说文州会读书,给家里争气。说他高考的时候全年级第一,省里四十三名,可填志愿的时候却悄悄填了所本地大学,说是好就近读书好照顾家里。幸亏交上去前老师发现了,打电话给家里,他这才找文州谈,让他去报B大,大胆的报,钱不够他就再去借,就是砸锅卖铁也要让文州去读。

  黄少天默默地听着这些,他感觉喻文州的家庭和他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态。喻文州的父亲看似是从来不管这大儿子,甚至如今病倒,还得全部依赖仰仗于他,可却能想也不想地说出喻文州的性格、爱好、经历还有其他许多细节。

  这些在黄少天家中几乎都是不能想象的。他家老爹能给他最好的物质,送他去最好的学校,生日时在酒店包场办盛大的庆祝会……可他父亲却未必清楚他的喜好,甚至说不出他大学选择的专业。他们父子更像是一种上下级的关系,而喻文州和父亲……却是实打实的相依为命的亲人。

 

  “天天有喜欢的女孩子么?”黄少天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有发愣,却听躺在床上的喻父突然发问。

  “啊?”黄少天心下一惊,不知者话题这么突然绕到这来。他尽可能地表现得自然,挠了挠头,一脸傻笑:“啊,那个,还没呢哈哈哈……”

  “怎么不谈一个?”喻文州父亲依旧是笑眯眯的,盯着黄少天看,突然加了一句:“我倒是也问过我家文州……”

  黄少天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说他不急着谈。”老爷子慢吞吞地补充。

  黄少天简直冒汗。他心想这一下午不都聊得挺好,怎么措不及防还有这么一着。他心里发虚,逼着自己去看喻父的眼睛,哈哈笑:“呃,那啥,我就是没有看对眼的嘛!至于文州,他怎么想我哪里知道啊,哈哈哈!”

  他挠着后脑,自己都觉得这蠢毙了。

  “不过叔叔你放心!追文州的女孩子多着呢!他自己和我说他一学期情书能收一盒子,叔叔你说是吧,哈哈哈哈哈哈……”黄少天干笑着,对上喻父的视线,冷汗都要落下来。

  喻文州父亲在黄少天几乎要说不下去时终于是转开了视线,他盯着病房墙角的一点蜘网,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突然又扭过头撕心裂肺地咳,刚咳了一声,怕是牵动了刀口,又赶忙忍住。只见老人瘦得见骨的背脊弓成一个虾米的形状,大口喘气,一张本没多少血色的脸涨得通红。他按着肋下的刀口,还摆摆手示意黄少天没事。

  黄少天手忙脚乱地起身,六神无主地拍他背顺气,又赶忙慌慌张张地按铃。护士匆匆忙忙地跑进病房才敢退到一边。

  他看着小护士一边给老爷子顺气一边轻声和他说着什么,喻父也似乎是缓过来了这阵。黄少天这才悄悄地把一手心冷汗擦在了牛仔裤上。

  他真觉得自己是要给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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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更新争取在礼拜三。

实话说哦,我感觉我这章写的有点用力过猛……算了,我等完篇的时候回头来想想怎么修……

求评论啊,说出你们的想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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