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风雨》第五章 旧忆

前文请走这里:第一章 夜访  第二章 故交 第三章 除夕 第四章 追杀 

——————————————————

第五章 旧忆

  黄少天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冗长的梦。

  梦里的他回到少年之时,他着锦衣华服,腰配镶金玉带,头束紫金武冠,脚蹬千层底牛皮硬靴。

  他带着两个小厮并二三粗使仆人从相府侧门行出,方过拐角,便遇到了一群京城权贵圈的公子哥儿。

  他们这些个些“京城纨绔”自成一个圈子,放眼望去,无不是出生富贵乡里,吃穿用度都是一等一的精细。走在最前的李轩一把折扇展开,赫然便是唐寅真迹。他一勾黄少天的肩背:“前日春闱放榜,今日便是跨马游街。黄兄不和我等一起凑个人热闹?”

  黄少天瞄了眼他那一身鸡零狗碎的“附庸风雅”,只觉后槽牙疼得发慌。他下意识的一摸身侧宝剑,没摸着,只摸到自己腰带上“清零哐啷”的一串玉佩。

  他家老子就嫌他那一身“莽夫习气”,每每归家都是一通教训,耳提面命的让他学着李家公子,要做“斯文人儿”。

  黄少天从小到大都没看出李轩是什么“斯文人儿”,只觉得他用实际行动演绎了什么叫“衣冠禽兽”。

  “去去去!年年看也不见有点什么新翻花样,你也不嫌看的发闷!”黄少天瞟了一眼周围的一圈人,全算是他们这一派系,没什么太多的纠葛牵扯,于是他说话也放开了些,他说:“何况今日琼林宴上总归是要见,今上最喜撮合青年才俊,李兄可得悠着一点,当心别被刮下了一层皮来!”

  皇上如今五十又三,早年执政风格强硬,上了年纪便开始怀柔,最喜将他们这些贵族公子和寒门子弟相互引荐——反正他多年经营,如今朝上党派再大也大不过他。

  他们这些世家少爷和那些寒门弟子互都有些看不上眼,黄少天这么一提,一群人都露出了牙疼的表情。

  只是黄少天从未想到,就这么一个他被扯去走过场的琼林宴,竟让他见到了那个改变一生的人。

  喻文州出生南方一个不大不小的茶叶世家,四代同堂也有百来号人,地方上也是富户望族,可若论起出生门第,是怎么都无法同黄少天比。

  琼林宴上他一身绛红官衣,衬得面色更显素白。他在阶前长生而立,他眉眼带笑,君子端方玉树临风。

  他谈吐文雅而谦虚,举手投足仿佛都能入画。

  他看到黄少天时,冲他一笑,还没来得及叙话就被老臣拖走寒暄。他在谈话的空挡里偷偷转过头来,冲百无聊赖的黄少天促黠地眨了眨眼。

  黄少天“噗嗤”一声,一口糕点差点喷到李轩脸上。

  他看见喻文州第一眼起……就觉得心里喜欢的紧。

  后来黄少天才知道,那人老师是已经安养在家的方世镜,而方世镜年轻是时还是自己师傅魏琛至交好友。

  黄少天知晓这么一层关系,简直是要心花怒放。于是他寻着由头隔三差五的便拖喻文州满京城的听书品茶,他好动话多,喻文州竟也从来不觉得烦,两人性情出奇的合拍,不久之后便结为莫逆。

  次年,国库充盈,四海升平,皇上登基四十年整,只盼青史上能比秦皇汉武,于是便动了开疆扩土的心思。

  十万大军,北伐在即。

  三皇子叶修同老将魏琛一起统领三军。

  黄少天自小便爱舞枪弄棒,一看四书五经就满头的包。如今恰逢大军北征,他几乎是急不可耐的进宫请命。而皇上执意动武,缺的就是世家门阀的拥护支持,此时黄少天送上门来,君臣一拍即合,圣旨当场就拟定下来,直接封了黄少天一个少将军,官职体面,却没给实权,总之就是跟着魏琛后面跟班跑腿。

  皇帝也不觉得这嘴上没毛的纨绔小儿能领兵打仗。

  可黄少天不管,他欢天喜地的就张罗着收拾行囊,只等天高地广,驰骋疆场。黄父给这不肖子气了个半死,最终奈他不得,只得由得他去。

  最让黄少天欣喜的,是喻文州也自愿请命,随军而行。

  十万大军浩荡出征,行了整整一月到达漠北。漠北戈壁黄沙漫天,北风呼啸,有如刀割。行军帐里条件简陋,布衾寒冷似铁,饮食粗糙难咽。喻文州和黄少天出生都是钟鸣鼎食之家,一开始都极不习惯,被魏琛嘲笑了好几次。

  可他们都不是没有毅力的人,不到一月的时间,就都融入了军旅。尤其是黄少天,他武艺好,为人热情,很快就和普通将士打成一片。

  他一员小将,银枪白马,剽悍而勇猛,甚至连三皇子叶修都很快注意到了他。

  叶修贵为皇子,却并没有太多架子。黄少天一开始还讲究君臣有别,对答小心翼翼的收起一身的话唠和不着调,竟然装得也像个正经人儿。后来熟了,看清那货的“本来面目”,简直是牙疼的和喻文州形容这三皇子的“一言难尽”。

  叶修、黄少天和喻文州,三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军旅生活又最拉近感情,不一会儿就都混成了哥们。

  另外还有魏琛那为老不尊的三军统帅,这四人聚在一起,就更是“一言难尽”。

  行军打仗艰苦而劳累,可却是黄少天为最快活的一段日子。

  喻文州的生辰是腊月廿三,那日正巧是小年夜。军中禁酒,大碗喝酒是不现实了,可大口吃肉还是有的。

  营帐门口悬一大锅,里面“咕嘟咕嘟”的炖着羊肉。一群汉子围着火堆唱歌,歌声雄浑嘹亮,带着昂扬的斗志和一往直前的决心。

  黄少天悄悄的将喻文州拖出人群,神秘兮兮的一直行到营地之外,他们转过一个土丘,黄少天变戏法似的变出两坛酒来。

  “怎样?”黄少天得意邀功。

  “上官该以身作则,”喻文州有些犹豫:“就算无人发现……也毕竟不好。”

  “你真无趣……”黄少天却不理他,径自拍了了个酒坛子,仰头就灌了一大口。他坐在沙丘顶上,大漠的风吹得他长发连头袍袖一起烈烈飞舞。他回过头来看喻文州,眼眸晶亮,里面倒映着大漠的星光。

  喻文州心里的那只小兽爬了出来,伸出爪子轻轻的挠了一下。

  他犹豫了不到一瞬,就爬上沙丘和黄少天“同流合污”。

  也许是漠北烈酒后劲太足,喻文州自觉酒量尚可,最后喝的也是有些神志不清。

  黄少天架着喻文州回到营地,把他往简陋的行军床上一放。喻文州喝的那坛是货真价实的烧刀子,至于黄少天自己喝的,则是掺了一半水的。

  “文州,文州!”此时黄少天“奸计得逞”,他在喻文州脸上拍了拍,竖着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文州,这几?”

  “嗯……”喻文州面色绯红,睁着一双迷迷蒙蒙的眼:“一,是一……少天我没醉!没醉!少天以为我会说二?呵,我没醉……”

  黄少天大喜过望,他知道喻文州是真的醉了。

  “文州……”黄少天趴在床沿上,手指无意思的绕着喻文州的一缕黑发。他压着声音问他:“文州,你有喜欢的人不?”

  “嗯?什么……”

  “喜欢的人!”黄少天拍了拍他的脸颊:“就是……喜欢的人!”

  喻文州迷迷瞪瞪的看着黄少天,似乎在艰难的思考。他思考了好一阵子……然后点了点头。

  “是谁……”这一瞬间,黄少天心里漏了一拍。

  “我与那人……”醉酒的喻文州思维迟缓,迷糊的样子甚至有些可爱。他嘟嘟囔囔的不知嘀咕了些什么,突然说了一句:“我自小……我自小就答应要去娶她。”

  那一瞬间,黄少天只觉得被吹进帐的北风吹了个冰凉。

  后来两人都没提起那晚的事,喻文州该是忘了,黄少天……他觉得他不该对至交好友起龌龊心思。

  那人有爱慕的青梅竹马,自己的心思……是玷污,是罪。

  喻文州骑射功夫很好,叶修最看重的,还是他的智计无双。叶修、魏琛和喻文州三人共同拟定计划,在除夕夜派出奇兵突袭敌军后方。

  计划反复推演,可谓是万无一失。

  那日军营里照常庆祝,将士围着篝火唱歌,歌声雄浑壮阔,唱他们家乡的美丽富庶。黄少天只觉心中苦楚,他一个人悄悄离开营帐,去了那日和喻文州饮酒的沙丘。

  他一坛烈酒还没饮完,本来平静的营地竟突然火光大作。最先烧起来的,赫然是叶修的王帐。

  黄少天足足愣了两刻,然后他发了狂似的直奔回去。

  此时营地里已是人仰马翻,敌方奸细不知怎么混进营房,他们穿着自己人的铠甲军服,见人就砍。魏琛叶修都不知跑哪去了,整个军营一片混乱。

  黄少天一路砍杀,身上挨了不知几刀。他跌跌撞撞的冲进副帐,掀开毛毡,便看到了让他目龇欲裂的一幕。

  黑衣的刺客一掌打在喻文州的胸口,喻文州整个人横飞出去,后腰狠狠的撞在案几角上。

  他口中呕出一口血来,手上还紧紧的抓着传讯烟花。

  黄少天一步跳出,手中长剑向着刺客横扫而过,剑光雪亮刺眼。他含怒出手,一击之下仿佛带了雷霆之威。

  刺客不敢硬接,和黄少天在一片狼藉的军帐里过了几招,自知不敌,寻了个空隙逃之夭夭。

  黄少天冲着喻文州一下扑了上去。

  喻文州面色苍白,他浑身都是血迹。他抖着手将烟花引燃,死死的抓着黄少天的袖子。他说:“去……快去!去西岭!去找三殿下或者魏将军!和他们说计划暴露,营地遭袭……别管我,快去!!”

  黄少天手指掐得死紧,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他原地站了片刻,然后他一把背起喻文州,几个起落跳出了营帐之外。

  喻文州疯了似的掐他肩膀,声嘶力竭:“少天!”

  黄少天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目中仿佛要喷出火来。他一言不发的挥舞着手中长剑,硬生生杀出了一条血路。

  喻文州不一会便陷入了昏迷,天地间刮起风来,风中裹挟着鹅毛似的大雪。黄少天在雪中渐渐迷失了方向。

  他一开始还在尽量寻找叶修和魏琛的踪迹,后来只求自求能遇到人烟。

  他背着喻文州在漠北最恶劣的天气里行走了三天三夜,就在他觉得自己再也坚持不住的时候,他遇到了一个背着背篓的“江湖郎中”。

  那郎中有一双大小眼儿,直接一掌劈在黄少天后颈。黄少天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入了玉门关内,到了凉州地界。

  此次北征以惨败告终。

  叶修回了京城,被软禁府中闭门思过。魏琛身受重伤,伤好之后却也并无太多责罚。

  喻文州……喻文州不过是叶修手下一个文员,可却是担了此次兵败的主要责任。

  他决策鲁莽,用兵轻率,持才而意气用事,留守营地治军不严,让敌方奸细趁虚而入,这才导致我方大营惨遭偷袭,折损过半。

  其罪当诛,然念及他已战死沙场,便不再追究其亲属族人。

  圣旨颁布的时候,喻文州还在昏睡。黄少天听到消息,如遭雷劈,他抬腿就要上京城辩解喊冤,最后是那个大小眼的郎中拦住了他。

  王杰希话说的很透彻——叶修是皇子,魏琛是名将,一个是天家脸面,一个是我朝军心,他们两个都不能动。这个罪责,只能喻文州来背。

  黄少天说不出话来。

  后来叶修偷偷亲自来过。他已将喻文州家人安顿,并承诺保他母亲安养晚年。他倒是要给喻文州宅院仆役,喻文州最后只是摇头,让他寻一山清水秀之地,搭个草庐也就足矣。

  叶修安顿好了喻文州,便顺路将黄少天这相府公子绑回了京城。

  后来黄少天每年都去看喻文州一次,两人对坐饮酒或是品茶。他不敢叨扰太多,他觉得自己如果有喻文州的际遇,一定不想见他们这些“故人”。

  他一直都不知道那个除夕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叶修魏琛和喻文州制定的是一个怎样的计划?敌军为什么会突然袭击?奸细为什么混进大营而无人发觉?最后又是谁泄露了军情机要?

  究竟谁是那个叛徒?!

  黄少天试着问过喻文州和叶修,可无论他怎么软磨硬泡,那两人都不肯多说一字。

  他自己去查,查了多年,毫无头绪。

  就当他觉得真相要永远的石沉大海的时候,他今年回家的时候,偷听到了父亲和二皇子的谈话。

 

 

————————————————————

叶修的皇子身份,剧情需要。他是三皇子,二皇子大皇子都不是叶秋,别多想。

这一章回忆杀我只想写到这步了,多一些细节不想写了……

饶过我……

今天爆字数了……4000多字,还是厚着脸皮求赞!

下章完结。

 

评论
热度 ( 85 )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琉璃灯 | Powered by LOF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