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黄】《长夜将尽》(柒)

我心心念念的武侠paro啊。

同门师兄弟,眼盲喻。

前文:【喻黄】长夜将尽(壹), 【喻黄】长夜将尽(贰) 【喻黄】长夜将尽(叁)  【喻黄】长夜将尽(肆)   【喻黄】长夜将尽(伍) 【喻黄】长夜将尽(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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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

黄少天其实是回过蓝溪阁的。

那年他去了漠北。他跟着镇西关的镖队从江南出发,千里走镖,直抵大漠最深处的楼兰。镖银中中全是最珍品的古玩器物,其中有一件玉佛,是楼兰的传国之宝,关乎古国的王位传承。

这一路黄沙漫天,水源稀少,骆驼都累死了好几匹。可比大漠更凶险的,是一波又一波争抢玉佛、试图劫镖的杀手。整整一条马队,死得死,伤得伤,走到最后,只活着回来了三个人。

黄少天就是其中之一。

他从大漠回来后他去了趟烟雨楼。那时正值中秋,扬州城里有逛不完的灯会,满街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他在烟雨楼上凭栏眺望,高楼唱和,鼓瑟笙箫,酒水都带着脂粉的味道,女人的声音软糯,腰肢盈盈,细得仿佛一只手就能握得过来。杯中酒,檐上月。天上人间大抵也不过如此。

夜的最后,他独自披衣倚着栏杆,望着天上明晃晃的月。

月色照北,他忽就空茫茫地想……蓝溪阁的石板路上,会不会有白似纱的雾?

只这一个念头,他便像疯了似的。他不管不顾地起身就走,星夜兼程,没日没夜地赶了三日。第三日的黄昏他到了蓝溪山下的小酒馆……忽地便踌躇了。

他在山下徘徊数日,终究一咬牙上了山去……他选了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穿了全套的夜行衣,小心翼翼地藏匿行踪。

只看一眼。他在心中对自己说,只一眼,看过了立刻便走。

他藏在一棵桂花树的树冠里,隔着远远的距离,透过一扇小窗看到了他的大师兄。

他似乎没有太大变化,衣衫半旧,缓带轻裘,他低头,和身侧的小童说了点什么,眉目温和内敛,不似武林中人,倒像个家道中落的清贵公子。

他举手投足间的书卷气比从前更浓了,带着从容不迫的坦荡与清正。他……真的适合做蓝溪阁的阁主。

黄少天只觉得喻文州还是自己记忆里的样子,又似乎完全不是。

他记忆中的大师兄又是怎样的呢?黄少天最先想到的是一双笑眼,弯弯的,月牙似的。他说话时轻声细语,人前总是要端着一点,但一转身,就见他对自己笑了,悄无声地,眼睛又弯成了两弯月牙儿。

一瞬间黄少天只觉得心中酸涩难言,狼狈地狠狠别开了眼。

窗前的桂花树倏地一动,喻文州若有所感,身形一闪便掠出门外。露水打湿了他的衣摆,长夜寂寂无声,只有夜风拂过庭院,应和着落叶,簌簌低语。

 

月长老被喻文州的内力所伤,连退三步方才站稳。软剑折成三段,“呛啷”掉在地上,喻文州淡淡地拂袖,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大敌当前,黄少天望着他的背影,思绪却漫无边际地发散出去。自己刚离开蓝溪阁的那几年并不太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一个人独自支撑,眼睛又看不见,他该有多艰难。

你怎么就从来没给我一点音讯呢。黄少天盯着喻文州——师兄,只要一句话,只要你的一句话,我就是赴汤蹈火……黄少天狠狠咬过舌尖,虎牙把舌头咬出了血,他尝着嘴里的一点血腥,将冲到嘴边的话咂摸了几遍,又狠狠咽了回去。

师兄,就不能……试着留一留我?!

他一时间万千思绪,心中一把无由来的怒火烧得不明不白,却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冒烟似的,像个点着了的房子。

这火名不正、言不顺,无理取闹得很。黄少天自觉没脸发到喻文州的身上,只能忍着。可忍了又忍,只忍得五脏六腑都烧烟囱似的,一片乌烟瘴气。他最后干脆一转身,一剑向围上来的三人刺去。

很好。他想,小爷我不爽快了,你们也全都别想爽快。

“等等……”喻文州下意识地伸手,没拉住。他干脆“呛”地一声抽出了匣中的惊鸿剑,配合着黄少天,一起攻了上去。

“师兄如今武功是大进了。”黄少天忽然一笑,口气不咸不淡。他手中游龙斜斜刺出,将喻文州往身后一挡,竟是要以一敌二。

喻文州自觉黄少天不是在夸自己, 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茬。

他们二人同时出手,未央宫的四位长老也再不留情。月长老调整气息,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剑再攻上来。川长老长鞭一甩,在一旁策应。山长老确如他所说,不与喻文州动手,却并不代表他不向黄少天发难。他手中九次长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桌上的烛火被他带得不住摇曳。年纪最长的日长老依旧没有出手,只是他始终守在外围,掌心竟是不详的鲜红。

不大的小酒馆里六人齐齐出手,一时间,桌椅板凳全都震得不住摇晃。

黄少天的剑法以轻灵迅捷见长,招式时常如羚羊挂角,奇诡又透着点邪性,几乎不似名门正派。喻文州的剑法却更内敛,一招一式乍看并无惊艳,却缜密谨慎,无一疏漏。君子端方,重剑无锋。

两人从小一起习武练剑,尽管分开许久,可多年配合的默契早已深入骨血。两人背脊相抵,黄少天忍不住有片刻的恍惚,又赶忙凝神。

未央宫的三位长老看似同进同退,却又不禁相同。三人中月长老招式最为狠辣,相较之下,川长老和山长老的攻势虽然迅猛,却没拼尽全力,唯有月长老手中短剑一下快似一下,尽是搏命的杀招。

他被喻文州所伤,还被折断了兵器。武林中人,兵器被废乃奇耻大辱。这轻易断他兵器的,竟还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他心中又羞又愤,已不在意黄少天了,咬牙,发了狠地朝喻文州急攻过去。

喻文州一人抗下他的全部攻势,还要分神留意一旁协助的川长老和山长老二人,一时间很是被动,他退后几步,只听两人兵器接连碰撞,发出一串急促的响。

这人留不得。黄少天心里冷冷地想。

他忽地身形一顿,趁着山长老长刀收招的空隙,脚步一错向喻文州靠拢过去,山长老立刻追来,长刀再次横推成棍,向着黄少天的脑后直扫过来,另一边川长老的长鞭也点向他后心大学。

黄少天不避不闪,身形疾风掣电,剑气凝成细细一线,直刺还在与喻文州缠斗的月长老的后心。

他竟是拼着受伤,也是要取月长老的性命!

“少天!”喻文州只觉胸口一滞,情急之下,他衣袖一扫,卷过身侧长桌向山长老疾推过去。樟木桌子长有六七尺,可围坐六人,着实有些分量。山长老眼见桌子冲着自己面门直撞过来,竟不躲不闪,他大喝一声,手中长刀一劈下。两相劲力撞击,“轰隆”一声巨响,厚重的樟木桌子被他劈成两半。只是他身形终究是被阻了一瞬,追向黄少天后心的一刀便落了空。

另一边川长老的长鞭追着黄少天而来,黄少天却不问不管,他紧盯着月长老的身形,心中眼中都只有这一个目标。

再快一点……

雪亮的剑锋凝成一线。

再快一点!

他并不理会身后的鞭子,只要他的剑足够的快……多少九死一生的抉择里,他都是凭着这斩断一切的剑意,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

他血是热的,心是冷的。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游龙剑尖绽放出一蓬血花,月长老的表情定格在最终的错愕和惊惧,眼球凸出,张了张嘴,喉见“咯咯”地发出一点声音,他不可置信地低头,盯着自己胸口冒出来的一截剑尖。

川长老的长鞭“哧啦”一声扯裂了黄少天的后衫,长鞭上带着的内力抽上他的身体,所到处顿时红肿,从肩胛到脊背,留下一条狰狞血痕。

黄少天只觉方才强压下去的内伤在一瞬间全都反噬了起来,他眼前一黑,喉中立刻尝到了一口甜腥。喻文州冲上来,一把扶住了他。

他看不见,摸索着去碰黄少天的后背,手都在抖。

黄少天浑不在意,一把抓住喻文州颤抖的手指:“师兄,你在意我。”

喻文州一时间竟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你在意我。”黄少天忽然笑了,他笑得笃定,又重复了一句:“师兄你骗不了我,你就是在意我。”

喻文州紧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他扯下一块衣摆,按在黄少天的伤口上给他止血。他觉得自己心里像是个燃着了的风箱,简直能冒烟。他恨不得像儿时那样,抓过黄少天,按在地上一顿痛揍。

可惜一不留神,这胆大包天的小师弟就长成了这么大一只,打是打不动了。

月长老按着胸口倒下,凸出的眼球死死瞪着小酒馆的横梁。川长老长鞭一收,警觉地盯着他们。

他伤了他。喻文州在心里想。他将黄少天搀到一旁坐下,擎着惊鸿剑,缓缓直起身来。

川长老对上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他退到小酒馆的窗边,瞟了眼地上月长老的尸体,忽然一跺脚,转身从窗户里一跃而出,竟然就这么逃了。

黄少天哈哈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师兄,”过了会,他忽然说:“其实你心里顾虑什么,我多少都懂。”

喻文州一愣。

只见黄少天抓过喻文州剩的半盏残酒,一仰头灌了下去:“我都懂,我还偏要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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预计1-2章内能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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