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

*原作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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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开场的失误确实让人大跌眼镜，可似乎却并没有影响蓝雨之后的发挥。

　　黄少天迅速调整状态，在喻文州的策应下成功归队。之后借着地形，还和卢瀚文联手，一场伏击，完成了一次极亮眼的击杀。

　　最终团队赛蓝雨打出了4：6的成绩，虽负两分，可加上擂台塞和单人赛的分数，竟然在团队赛开局失利的情况下和嘉世战成平手。

　　从比赛隔间出来的时候，黄少天的第一句话便是向队友们道歉。众人并不怪罪，说失误谁都会有的。

　　黄少天却愈发觉得难以面对，他分明地知道自己失误的原因，这让他愈发愧疚与自责。

　　“先去发布会吧，回去再聊。”喻文州在他的肩膀上压了压，最后说道。

　　黄少天低着头应了一句。他没有多说什么。他在入场时抢前一步，昂着头，直面闪成一片的闪光灯。

 

　　“请问黄少，团队赛开头的那个升龙斩，是失误了吗？”

　　不出意料，发布会的第一个问题，就是针对场上的那次失误。

　　尽管最后大比分并不算差，黄少天后半场的表现也打出了应有的水平，可这种低级错误，尤其是黄少天这种出道十年，已经封神的选手……这种能大写特写的新闻可不常能碰到，记者们简直想是嗅到血腥味的狼。

　　喻文州微笑，正要回应，黄少天却忽然拿过话筒，抢在他之前开口。

　　“是失误。”黄少天坦然承认。

　　他直视着提问的记者，也面对的镜头，他起立，深深鞠躬：“我的失误，我无法否认。我为我的失误，向我的队友，还有所有喜欢蓝雨的粉丝，说一句抱歉。”

　　喻文州藏在桌下的手指一动，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发布会现场有一刻的安静，黄少天态度诚恳真挚，何况这么多届联赛，选手场上失误也属正常现象。一大半的记者都将手中准备好的尖锐责问默默地收了起来。可也是有例外的——

　　“那我们可否知道失误原因？”有记者立刻举手提问：“我们可否将本场失误原因归结为黄少天选手状态下滑？那请问，这是否也说明，黄少天已经不具备担任蓝雨的王牌选手的实力了呢？请问喻队，蓝雨是否是时候考虑‘更新换代’？”

　　记者话一出口，会场立刻有一阵小声的议论。大多数记者都是相熟的，总有一份默契，可也有人是不怕得罪战队，非要搞大新闻的。

　　黄少天举起话筒，立刻就要答话，喻文州一个眼神制止了他。

　　“首先感谢这位记者朋友对蓝雨和少天的喜爱。”喻文州拿过话筒，语气间不温不火，听不出丝毫怒意：“常言道，‘爱之深，责之切’，我相信这位记者朋友的疑惑与指责也是基于对蓝雨的期盼和喜爱。”

　　“但对于少天的刻意贬低与对于本场失误的夸大其词……”喻文州望着台下微笑，他稍作停顿，接下来几个字掷地有声：“恕我不能接受。”

　　喻文州没给对方反驳的机会，依次列举了本场团赛中黄少天的输出、贡献、APM等几项数值，还有后半程中几个亮眼的表现，尤其是他与卢瀚文联手，伏击击杀嘉世治疗的关键性爆发。

　　“可否因为一个失误而掩盖其他的闪光点？”喻文州问道，“少天出道十年，可否因为一次失误，进而抹杀他为蓝雨的十年贡献？甚至否认他的能力？这样是否客观？是否公正呢？”

　　他在最后环视全场：“常言道，胜败乃兵家常事，任何人都会犯错，出现失误并不可怕。比失误更可怕的，是有失偏颇的评论，以及心怀叵测的刻意解读。”

 

　　发布会结束后的大巴上黄少天一路都沉默着，众人知他心情不好，也不惹他。喻文州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有开口说话。

　　“队长，你先回去，我到周围自己逛逛。”下车的时候黄少天这样说道。

　　“不走远。”黄少天又补充道，“马上就回去。”

　　喻文州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着众人先回酒店。

 

　　黄少天沿着街道慢慢地走，此时已近午夜，H市的街道不见行人，只偶尔闪过一两点或近或远的车灯。

　　夜里起风了，有些凉了。黄少天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外套还是喻文州的，听他要“一个人走走”时硬塞给他的。

　　那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婆婆妈妈地温柔。黄少天想，可惜了，最后能陪着他的总归不会是我。

　　风更大了，夜空中有乌云聚集，遮住了月亮。裤兜里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一下又一下。

　　你怎么这么烦？黄少天恨恨地想，我没带伞，也不需要送伞，你找我做什么？你怎么不和你女朋友表心意去。

　　他烦躁地掏出手机，却发发现来电是苏沐橙。

　　手机又震动了几下，停了。黄少天盯着手机发愣，像是一脚踏空，说不出心中是何种滋味。

　　不一会苏沐橙短信就发过来了，女英雄巾帼不让须眉，话不多，就一句——昨天是我瞎BB，抱歉啊。

　　黄少天随手回了一句：“没有，是我的问题。”

　　短信刚发出去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他妈妈。黄少天叹了口气，将电话接起来。

 

　　“天天仔啊，最近还好吧？”电话接通，黄妈妈先是说了一堆什么，信号不是很好，黄少天没太听清，总归就是问他过得好不好，吃得好不好，有没有什么需要，黄少天心不在焉地随口应着。

      “天仔……你今天比赛怎么失误了呀？”黄妈妈那边停顿了一会，忽然问道。声音里带着点小心翼翼，“那个，我和你爸看了直播的……天仔没关系的啊，难不难过啊？没事的呀！要不要回家来啊，妈给你煲汤喝啊？啊，天仔，你想喝什么汤啊？妈昨天买了排骨啊，你不开心就回家来嘛……”

　　“别总要他回家来。”

　　黄少天在话筒里隐约听到他父亲的声音，冲着这边喊：“男子汉，这点小事都……你不能宠他。”

　　“儿子伤心了我安慰两句还不行啊！哪有你这样的？！你吼那么大声干嘛！儿子都听到了！”

　　妈妈冲着话筒外喊，嗓门比他爹更大，黄少天握着手机哭笑不得，一时间又好笑，又有点感动。

　　他心中复杂，定了定神，确认自己声音没有破绽，语调轻快：“妈，我没事啊！你从哪里看出我难过的啊？我们最后比分不平了吗？我们明天就回G市了，然后就又要训练了呀，要不我下周末再回家？我不想喝汤，倒是想吃汤圆，妈，我回家给我煮汤圆啊！”

　　“行，给你煮！给你做黑洋酥馅的，还有花生馅的！外面买的糖太多不健康，我家天仔从小就爱吃妈妈做的，妈做的低糖、少油……”

 

　　黄妈妈念叨了一通，黄少天边走边听着，跟着应和两句。他不知不觉就到了路的尽头，路的尽头是一堵围墙，路灯晦暗，只有拐角处一台自动贩售机亮着一点光源。

　　“天仔啊，”妈妈又讲，她斟酌半响，声音小心翼翼的，“还一个事情啦，妈一直想和你说，但这段时间你忙，妈就没讲。”

　　每次让他妈这个态度的无外乎就是那几件事……黄少天隐约已经猜到母亲要说什么，他靠着贩售机站定，夜空中的乌云更密集了，叹了口气：“妈，你说。”

　　“还是天天你谈女仔的事情啊。”黄妈妈小心地试探，“妈知道你忙，但这个女仔是你陈阿姨介绍的，陈阿姨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女孩子妈以前也见过，真挺好的，不是上次那种不靠谱的……”

　　女朋友……女朋友！怎么一个两个都要谈女朋友？！黄少天心中升起无限烦躁，皱眉打断她，语气不太好：“妈，不是说今年不给我谈对象吗？”

　　“妈也知道你忙，妈也不是要你现在就谈……”黄妈妈难得轻声细语，有点小心地哄他，“天仔啊，你下周末回家的时候我把女孩子也邀请到家里你见一下就好啦，不耽误你什么时间的。这个女孩子妈妈见过，是真的好，人家也是真心喜欢你，一听说是你，立刻讲等你一年都没问题的。人家女孩子都这样说了……天天，你晓不晓女孩子等你一年是什么意思啊？”

　　黄少天深吸口气。他忽然就有一股火，很好，敢情现在都是直接跳到“见家长”了。

　　“妈，我周末是要回家，那是看你们，是陪你们吃饭。”他不自觉也发了脾气，语气硬邦邦的，“你非要把她也拉到家里，那也可以，妈你不是喜欢那女孩吗？那让她陪你们过，我就不回去了。”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黄妈妈从来都是嘴硬心软的性格，顺着说什么都好，逆着说立刻要炸。她一听黄少天的语气，刚刚的小心翼翼也压不住了，火了，“你是威胁我吗？！你这是和妈妈说话的态度吗？！”

　　那你这又是什么态度……黄少天想，好好的家庭聚餐，非要掺和一个外人。答应好的今年不再相亲，这又出尔反尔。

　　“你不说话是吧？”黄妈妈依旧在电话那头发脾气，“你说你一天到晚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你现在还不谈朋友，你晓不晓得我和你爸不能安心？你和你爸还能图你什么？我们不在乎你赚多少钱，你赚多赚少我们不都是这样过？我们作为父母，不就希望你早日安定下来。以后哪天我和你爸闭眼走了，也有个人照顾你……”

 

　　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哗啦啦地下下来了，黄少天缩在贩售机前一小方屋檐下，雨水如瀑，天幕漆黑一片，唯有身后贩售机里一根白炽灯管发出亮光。那白色的光线透过玻璃橱窗，冰冷得近乎漠然。

　　妈妈依旧在不停地说什么。黄少天听着。唠唠叨叨的话语在脑海中过了一下，又滑出去。他想反驳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说。他觉得自己已经能看到这件事的后续。他和母亲总会有一方做出让步，或许是他照常回家，吃一顿不尴不尬的饭。或许是妈妈松口，让女孩改天再来……

　　反正无论是哪种情况，最终又会绕回原点。妈妈大概能消停一阵，然后又会给他介绍更多的女孩，催着他结婚，而他也会一次次地推诿，扯着一个个并不精明的谎言。

　　“你有什么话就不能对妈说的吗？”黄妈妈发过了脾气，语气软下来，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天仔啊，我和你爸说来说去还是希望你好啊。我们是你父母，有什么不能讲的吗？妈也知道你不情愿，可你有什么想法，就不能直接对妈说吗？”

　　 

　　“妈，你既然这样讲，那我也和你说一件事。”黄少天靠着贩售机坐下，深吸口气，他觉得自己很冷静，也很疯狂，“妈，这件事你不会爱听，也不会高兴。”

　　

      ……今夜的比赛、挽起喻文州手的女孩、母亲的叮嘱唠叨、无望的爱恋……所有的这些全化作一根根稻草，全都压在他的心上。

      他听到脑海有一千一万个声音在疯狂地呐喊着、叫着，那一千一万个声音都在让他住口，让他停下，让他千万不要冲动，让他三思而后行。

　　可却还有另一个声音……那个声音不大，它孤军奋战，它像是一匹关在笼子中的兽，它被束缚压抑了太久，已然忘了抗争的模样。可它又突然被激起了血性。它叫嚣着、搏斗着，它拼上性命也要冲破牢笼。

　　黄少天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对着话筒说话。说出的话像是根根利剑，冷心冷情，全射向自己的双亲。

　　他说，“妈，那我告诉你我的想法。我不想相亲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是个男的。”

　　电话那头忽然就安静了。天地间也很安静，只有雨不停地下，打在树叶上、屋顶上、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劈啪作响。

　　黄妈妈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痛哭失声。电话那头静了好一会儿，黄少天听见她静静地问：“是喻文州吧？”

　　黄少天一抹眼角，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流了一脸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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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的评论我都看啦，谢谢你们的意见啊。我晚点慢慢来回复。

那个，这一章我终于写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