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喻文州将冷水扑在脸上,对着镜子深深吸气,闭了闭眼,慢慢平复有点乱的心绪。
王杰希从隔间里走出来,在镜子中看了他一眼:“上次少天说要给你介绍女友,你两到底是怎么回事?”
喻文州有些诧异地挑眉,随后笑了笑,答非所问:“快三十了,也是该考虑了。”
此时他们在KTV的洗手间里,男人偶尔也会一起“放水”。
王杰希皱眉:“怎么以前没见你这么豁达?”
“那时候不年轻么?”喻文州笑。
年轻,便觉得光阴漫长,觉得未来有无限可能,也觉得许多事情可以期盼。
“哎呦,这口不对心的。”叶修从另一边出来,一拍王杰希肩膀:“大眼儿,当年咱小喻同志怎么唱来着?‘旧日情如醉,此际怕再追’?啧啧,那歌叫什么来的?就那个粤语的,陈百强唱的?”
“哦对!”叶修一拍脑袋,装腔作势:“偏偏喜欢侬啦!”
喻文州低头,无奈苦笑:“叶神别取笑我了。”
叶修说的是第六赛季夏休期的事情。
那时的喻文州还没有现在这么的白切黑,KTV里一首陈百强的《偏偏喜欢你》唱得百转千回。唱完后王杰希突然拍他肩膀,说你也不要太灰心,黄少也不见得是完全对你没那个意思。
“很明显么?”当年的喻文州苦笑。
“也还好。”王杰希笑了笑,想想,还是问,“你打算怎么弄?”
喻文州没有说话,摇了摇头。王杰希便懂了他的意思,再没提过这茬了。
“说真的,文州你也是真怂。”叶修望了望洗手间的天花板,没找到烟雾探测器,心安理得地点上了一支烟:“你这磨叽劲哥都看不下去。信不信哥?等着哈,要不哥帮你生米煮成熟饭去?”
喻文州:“……”
只见叶修将烟叼在嘴里,摸出手机,双手在屏幕上划拉几下,也不知干了什么。
喻文州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喏。”叶修举着手机,给喻文州和王杰希看。
只见他转发了刚刚刘小别那条“他庙队长叛逃我药”的微博,照片上王杰希和喻文州坐在长沙发上低声闲聊,叶修的转发写了七个大字——“北上广,我猜王喻。”
喻文州、王杰希:“………………”
无辜躺枪的老王头大如斗,喻文州也心累地揉揉眉心。他已经不愿去想今晚微博会是怎样的一片血雨腥风了。
等他们三人回包间的时候叶修那条威力堪比原子弹爆炸的微博已经被转发评论了上千条,底下庙粉、药粉和CP粉已经撕过了好几十轮,微草粉骂蓝雨倒贴,蓝雨迷喊微草臭不要脸,还有三千大喻黄cp粉哭天抢地,叶修的微博已经沦陷了,被各路人马轮流血洗屠城。唯一炸成烟花的大概就是那几百王喻或喻王粉。
包间里一屋子的人都盯着走进来的叶喻王三个人看,表情都是一言难尽。
喻文州和王杰希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开始震惊于叶修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此时也都淡定了,顶着一屋子探照灯似的目光岿然不动,面上微笑着,只是心里都骂着娘。
黄少天盯着喻文州,一脸的欲言又止。
“散了吧。”王杰希拍板,拉着一屋子的微草人呼啦啦地撤了。
“哥也走了哈。”叶修挥了挥手,哼着小调溜溜达达地去打车了。
“我们也走吧?”喻文州突然有点想笑。他伸手,对黄少天说。黄少天耷拉着脑袋跟着他走,喻文州忍着笑,觉得他挺像个受气的小媳妇。
他们一起出去,走到KTV门口,入夜,起了风,白日里的暑气消散了一些,夜风吹拂,竟很是舒适宜人,他们没有叫车,慢悠悠的往酒店晃。
微草附近的路喻文州和黄少天都熟,毕竟每年打客场都得来个三五次。他们没走大路,抄了一旁的小道。
此时已近午夜,林荫小道里静悄悄的,没有车流,也没有行人。路灯透过高大的梧桐树叶的缝隙投射下来,在柏油路上投映下一片朦胧又斑驳光。走出那一片光,四周便又是黑的。喻文州一直没有说话,黄少天也难得安静。某个地方黄少天被翘起的瓷砖绊了一下,喻文州便扶了他一把,又很快放开,两人又继续安静地往前走去。
“喂,你和老王是开玩笑的吧?”走过下一盏路灯,黄少天终于是忍不住问他。
“当然啊。”喻文州忍者笑。黄少天大概是憋坏了,难为他了,忍了这么久。
“我靠啊!那老叶什么意思啊?!他这不是恶心人么?!”
喻文州耸耸肩,逗他:“还是喻黄大法好?”
“队长你好入戏啊!你卖腐上瘾了啊?!”黄少天叫道。他心想你怎么能这么光明磊落地说出“喻黄”这两个字?你就没有一点点的想法吗?
“少天现在连卖腐都不肯陪我了。”喻文州做了个西子捧心的动作,“哎呦!心好痛哦!我不行了,要天天亲亲才能站起来!”
黄少天:“……”
这人私下真是正经不过两句。
“我们明天吃什么呀?”喻文州又问,他忽然灵机一动:“哎,既然都来了B市了,不如我们……”
“不要豆汁!!!”黄少天一看他那眼神就知道他要说什么,“不要豆汁、不要豆汁、不要豆汁!!重要的事情说三遍!!反正我不喝!要喝豆汁你找你那CP老王去!”
“我CP是你呀。”喻文州在路灯下笑眯眯的,冲他张开手臂,“要不要抱一个?”
黄少天:“……”
他二话不说,张开手就去拥喻文州。对方的体温隔着薄薄的T恤,黄少天很用力地搂了搂他,又匆忙放开。他不敢有再多的表示了,他觉得自己像个贪婪的小偷,仗着队友的信任得寸进尺,面目可憎又可鄙。
当天晚上B市下了暴雨。喻文州从睡梦中惊醒,第一反应便是去看对面的黄少天。
许是白天太累,黄少天睡得很沉,丝毫没被窗外的雷声影响。他半趴着,抱着床沿,加宽的单人床只睡了很小的半边,半个身子悬在床外,竟然也没有掉下去。他的被单裹在腰间,露出两条修长的腿和一大片背脊。
喻文州望着他愣愣地躺了一会,半坐起来。他抬手,手背向上,手心向下,指尖有一点些微的颤动,像是隔着空气抚摸着什么。他又倏地收回手去,狠狠地闭了下眼。
他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那是第六赛季夺冠的夜晚。黄少天从小隔间中冲出来,一脸的泪,却是笑的,笑得整个人都神采飞扬。他用力抱住喻文州,又放开,又抱住他,反复了好几次,最后抱着他,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
那一个瞬间喻文州一直不能忘怀。荣耀、队友、爱人、理想、热情……所有的一切都融合在一起,那么完美。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会场的氛围也像是一锅煮沸的粥。他捏着手中的冠军戒指顺着走廊一路跑,他是从发布会上溜下来的,迫不及待地想见黄少天——他看到他刚刚顺着这条走廊跑过去了。
他要和他最好的搭档分享他的喜悦。他甚至有一种冲动,他想不顾一切地告白,想为他戴上自己的戒指。
他看到了黄少天……那人在会场安静的一角打电话。他的声音很轻柔,像是哄一只小猫。他对着手机轻声说:“好的哇,赢了啦……唔中意侬啦。”
原来他温柔的时候是这样的。这是喻文州当时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天黄少天带了个女孩到战队里。
“这是艾青。”黄少天拉着女孩,对着喻文州很腼腆地笑,“嗯……我女朋友啦。队长你看她好不好?”
当时自己回答了什么喻文州已经记不清了。无外乎就是“很好”、“很配”之类的话。
日后总归是要再说一遍的。喻文州盯着窗外的雨夜,心里平静地想。
————————————
emmmm,期待你们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