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

第三章

　　黄少天第二天在七点半准时醒来。他有个挺准点的生物钟，无论晚上熬到几点，第二天总能在一早醒来，他不赖床，醒来后便精力充沛，生龙活虎地不得消停。当初训练营的时候，每天清晨都能见他敲着脸盆，一路“清零哐啷”地往开水房跑，折腾得一层楼都不安生，魏琛都被惊动，差点要把他打包丢出训练营去。喻文州与他一个宿舍，长此以往，便练就了一身无论天塌地陷，吾自蒙头大睡的金刚不坏之身。

      卧室里窗帘拉着，有些昏暗，黄少天翻了个身，习惯性地去抓床头的窗帘吊环，伸手摸了个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睡在喻文州家。

　　哦对，喻文州。他迷迷糊糊地又想到那个抱在怀里手感颇佳的索克萨尔抱枕，下意识地伸手去捞。

　　反手在身后一阵摸索，手心隔着被单抓到了什么东西，有呼吸，不像抱枕，带着温度。

　　“晤，少天，我再睡一下……”

　　床垫震了震，身后传来一点响动。

　　乖乖，不得了了。黄少天依旧迷糊——大清早大变活人，太刺激了。

　　可是抱枕呢？黄少天又想。他手掌继续往下，一点点摸下去——抱枕呢，抱着去哪里了？

　　手心触到什么东西，有点硬，还挺烫手，黄少天下意识抓了一把。

　　“不是，少天你……”身后的人翻身到一半，突然不动了。

　　“嗯？队长？”黄少天脑子渐渐开始转动，迷迷糊糊地想喻文州这是连夜回来了。他嘀咕了一句：“队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唔，早知道我去接你……”

　　“别接了，半夜。”身后的人声音里带着点含混和沙哑，突然抓住黄少天的手腕，“你先把手拿开。”

　　“啊？”黄少天移开手揉了揉眼睛，醒过来了：“队长你再睡一会吧，你再赖个床，我先去用卫生间。”

　　“不了，我先去吧。”身后的人似乎是完全醒了，声音清晰，紧接着便是床板震动。

　　黄少天诧异回头，最爱赖床的喻文州竟然干脆利落地翻身起了。

　　“你再睡一会。我先用卫生间。”喻文州赤着上身，抓过丢在地板上的牛仔裤往身上套，背对着黄少天，牛仔裤松松垮垮地挂在胯间。

　　“啊？”黄少天一愣，冲着喻文州往卫生间走的背影喊，“队长你真不多睡一下？昨天坐飞机累不累？怎么就起来了？平时训练都没见你起床能有这么干脆……”

　　“我倒是想多睡一会。”喻文州走到浴室门前，回头，伸手点了点黄少天：“别念叨了，大清早受你一记‘九阴白骨爪’，没醒也弄醒了。”

　　“啊？啥玩意？什么爪？”黄少天撑起上身，对着关上的浴室门愣了好一会儿，突然想到方才半梦半醒间手心抓到的东西。

　　“我靠啊！”黄少天瞬间清醒，一下子从床上惊坐起来。

　　劈死我吧。他坐在床上抱着脑袋，简直恨不得穿回十分钟前，剁了自己这乱作怪的爪子。

 

　　“起来，别装睡了，平常这时候你早醒了。”喻文州从浴室出来时已是神清气爽，他刮了胡子，还用啫喱水简单抓了头发。他用沾过冷水冰冰凉的爪子去贴黄少天的脖子，“装什么鸵鸟呢？嗯？”

      黄少天不理他，继续装睡。

　　喻文州憋着笑：“别羞愧了，摸也摸了，要不，你对我负责？”

　　黄少天的脸蹭地红了。

　　这是他们之间开过的一个带颜色的玩笑。那是第六赛季，他们得冠军的时候。那年蓝雨风头正盛，喻文州也被微博粉票选为“最想和他谈恋爱的职业选手”，蓝雨众人纷纷调侃，更有好事者举个汤勺过来“采访”，要喻队说一说理想型。

　　喻文州笑眯眯地也不生气，瞟了黄少天一眼，说要活泼的，话多一点也没关系，就是要会做饭，能做排骨煲仔饭就最好了。

　　——昨天黄少天露了手厨艺，做的就是排骨煲仔饭。

　　“滚滚滚滚滚！”黄少天脸一下就红了。

　　“害羞什么呢，老夫老妻的，我又不是不负责任。”喻文州戏精地一指卢瀚文，“孩子都能打酱油了，还能离是怎地。”

　　众人纷纷起哄，嚷着“闪瞎了眼”一哄而散。

 

　　如今喻文州这么一句调侃，黄少天蓦地就想到以前的事，更羞愤了。他翻个身，装死地把被子往头上一蒙。

　　“我饿了。”喻文州往床边一坐，伸手推他，理直气壮，“我饿了，你去做早餐去。”

　　黄少天给他气笑了，一把掀开被子：“吃吃吃，就知道吃！要吃不会自己弄啊？厨房里不是有面包啊！”

　　“我不想吃面包，在澳洲天天都是面包。我要吃葱花蛋饼。”喻文州继续推黄少天，“我刚刚在厨房看到葱了，你去做个葱花蛋饼。”

　　黄少天：“……”

　　这位少爷是饿不得的。黄少天长叹口气，一轱辘翻身起床，任劳任怨地挽袖子烙饼去了。

 

　　黄少天将鸡蛋打在碗里，拿出面粉往蛋液里筛，喻文州走路没声，从背后靠过来：“少天，你来看看这个视频。”

　　“别添乱，别碰我手。”做饭的人在厨房里是有绝对权威的。黄少天细细地将面粉筛进蛋液，瞟了眼喻文州手上的iPad，“嗯，这场我看过了，小丫头技术不错，不过还差了一点。”

　　平板上播放的是术士歌月徘徊和流云的一场PK。歌月徘徊的操纵者便是昨日和黄少天视频的女孩，叫穆小歌。

     “差一点没事，可以慢慢教嘛。”喻文州说。

　　黄少天应了一声，转身去搅蛋液，他埋头想了一会，问道：“队长，你想让她接手索克萨尔吗？”

　　“嗯，是这个意思。”喻文州在荣耀的问题上从不与黄少天绕弯，“我想过两年就退役。训练营里几个玩术士的孩子，想来想去还是她最合适。”

　　“嗯。”黄少天应着，把葱花往蛋糊里撒。这一瞬间他心中转过许多念头，最后却只是说：“那索克就得换武器了。”

　　穆小歌的操作节奏快，读条短，加之女孩子鬼灵精，小聪明不断，不同于喻文州，倒有点当年魏琛的意思。

　　“总是要换的。”喻文州在黄少天的身后。黄少天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似乎是叹了口气，说完这句便没有下文了。

　　黄少天心不在焉地往蛋液里加盐，他试着想象了一下夜雨声烦被换掉武器，修改得面目全非……一想就觉得堵得难受。

　　“哎，队长……”黄少天一下子就有点慌了。他慌慌忙忙地转身，却见喻文州悠悠然地倚在灶台前，不知从哪摸了个半青不熟的西红柿拿在手上，也不嫌酸，咔咔地啃得正欢——敢情他方才不说话是没腾出嘴！

　　“总是要退役的。”喻文州三两下地啃完了西红柿，舔了舔指尖的番茄汁，“孩子大啦，咱们也就老啦。”

　　他拍了拍手，施施然地转身去阳台上摆弄他的花花草草，临走时还点了点黄少天：“喂，孩子他妈，葱花记得多撒一点。”

　　“滚滚滚滚滚滚滚！！”黄少天一把甩下锅铲，他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多戏？！老子特么的真是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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